“现在,我们真正应该恐慌的不是人工智能的出现,而是人工智能的消失。”在关于AI会否“毁灭”人类这个问题上,我曾不止一次表达这一观点。
尽管那些耸人听闻的AI威胁论调不绝于耳,但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绝大多数人愿意为了享受某些便利而同时接受一些潜在的风险。原因在于我们已经对AI有了相当程度的依赖,一旦离开它,人类本身的无能将会暴露无遗。
自上世纪中叶计算机的诞生将人类从工业社会带入信息社会以来,人类一方面借助计算机和网络变得“无所不能”,另一方面人们也逐渐发现,如果一旦失去计算机和网络,人类将变得“一无所能”,世界也将陷入混乱无序之中。
还记得《机器人总动员》里那个圆滚滚的船长吗?由于机器人包揽了绝大多数工作,无所事事的人类变得肥胖无比,甚至到了无法直立行走的地步。看似无所不能的船长事实上除了对机器发号施令之外,早已变得一无所能。
今天,当我们发现自己离开智能手机哪怕片刻就会变得无所适从甚至寸步难行时,在某个时刻你是否感到人类已经被机器以寄生的方式所奴役?
人类的宿主时代
好莱坞最新科幻大片《毒液》中,外星生物“毒液”将人类作为宿主,以寄生的方式与人类形成一种“共生体”,被寄生的人类由此获得超能力,但同时内脏器官却因毒液不断汲取养分而逐渐衰竭。
在外星生物入侵之前,人类事实上早已成了机器的宿主。对大多数人而言,智能手机早已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不会像毒液一样吃掉你的内脏,但却一样会掏空你的大脑和身体,它的食物是人类的思考能力以及身体数据。
由于智能手机的普及,人类主动放弃了思考能力,哪怕是一些十分浅显的问题,人们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求助于智能手机的搜索框或者系统内置的语音机器人,并且对获得的答案深信不疑。
人们宁愿相信AI系统为自己规划的——哪怕最终发现是错误的出行路线,也不愿意接受路人给出的意见;人们把生活习惯、健康状况甚至个人隐私一股脑的交给智能手机,并且对后者给出的生活和工作建议照单全收;由于一切信息都可以随时随地从智能手机中获取,人们甚至放弃了记忆能力,人人都变得异常健忘......
AI正朝着人类的大脑不断进化,但人类的大脑却越来越退化。不久之前冰岛的一项研究表明人类的智商正以每10年0.043分的速度下降,虽然研究结果存在争议,但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一种警惕。
日本学者大前研一曾在其著作《低智商社会》一书中总结了“笨蛋社会”的八大标志:“1、愚昧不觉醒的自虐倾向;2、肥皂节目受热捧;3、词汇单一化;4、“经济文盲”遍地走;5、官员弱智化;6、词汇变异化,粗话脏话满天飞;7、恶搞成风;8、拿无知当个性。”这不正是对我们今天所处的世界的真实写照吗?
好莱坞电影《Idiocracy》中,主人公意外穿越到500年后的地球,却发现那时的人类已经变成了智力低下的白痴。科幻电影中的预言似乎正在加速应验。在我看来,人类正在犯的一个致命错误就是逐步放弃自我思考、创造和决策的能力,这些能力恰恰是人区别于机器的最重要特征。
美国作家斯蒂芬妮·梅耶的科幻小说《宿主》中,外星生物通过寄生在人类的神经系统中来控制宿主的心智。这个故事似乎更能形象地描述AI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成为机器的宿主,并在被寄生的过程中走向低智化,似乎成了人类难以避免的命运。
“被取代”的恐慌
相较于人类文明被AI所毁灭,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是,大量的人类工作正被AI加速取代,由此引发的大规模失业正在全球上演。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断言,在21世纪大部分人类会丧失经济和政治价值,沦为一个庞大的“无用”阶层。过去,机器和人类拼体力,结果机器抢走了绝大多数体力劳动者的饭碗,现在机器开始和人类拼脑力,大量脑力工作者也面临着失业的危机。
机器解放了人们的双手,AI解放了人类的大脑。看上去,人们似乎变得自由了,但这种自由却是一种如美国社会学家埃里克·霍弗所言“无能之下的自由”。机器和AI能做的事情越多,就越显示出人类的无能。
对人类来说,担忧自己不再被社会所需要而产生的“无用感”是致命的。经济愈是发达,科技化程度愈高的国家或地区,往往也是自杀率越高的地方。当人们发现自己被所处的社会和时代所抛弃时,往往会因为担心成为他人的负担而悲观厌世。
人们需要工作,并不仅仅是因为工作本身带来的经济收入,更重要的是工作过程中对自我价值的实现。
英国哲学家罗素说,“即便是单调的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比无所事事要好。”对某项技能的运用,以及工作所具备的建设性,是人类获得乐趣和幸福的两大重要因素。“当建设性的工作一旦完成,人们会久久地凝望着它,欣喜不已。”
人类到底为什么要工作?罗素先生已经告诉我们答案。机器和AI可以取代大部分的人类工作,但却永远无法取代人类的创造力。我们不应该被机器和AI主宰,而是应该让后者成为进一步激发人类创造和创新能力的工具。
人应当掌握机器和工作,而不是与之相反。我们必须清楚认识到一点——机器越来越像人不可怕,人越来越像机器才可怕。
赫胥黎的警告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对人类的未来表现地忧心忡忡,乔治·奥威尔有关1984年的预言没有成为现实,然而奥尔德斯·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中的可怕预言似乎正在应验。
“人们终将毁于他所热爱的东西。”赫胥黎认为未来人们会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技术。
在《美丽新世界》一书中,人类成为基因技术流水线下的产物,每个人的社会身份、性格、喜好从胚胎时期就已经确定好。新人类对技术表现出绝对的崇拜和服从,将有性繁殖视为肮脏和落后的行为,并对部分成员偶然表现出的爱情等人类情感零容忍。在赫胥黎的笔下,未来人类由于对技术的盲从而丧失了原有的人性。
AI技术的发展以及由此为人类生活和工作带来的便利,为“科技沙文主义”制造了温床。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AI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最佳方案,对此人们没有丝毫的怀疑。极端者甚至将程序员视为造物主一般,认为技术无所不能。
对技术的过分崇拜正让我们这代人逐渐丧失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甚至在恋爱等人类独有的情感能力上,人们也开始倾向于接受AI算法给出的匹配对象。生活、工作,所有的一切都成为算法的产物,人类的思考和情感能力逐渐退化。
今天,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科技越发达,人性就越淡化。原本作为工具的技术,反而为人类套上了枷锁。1937年当赫胥黎写下《美丽新世界》这一背景设定在2532年的预言时,绝不会想到仅仅过去了87年,预言就已经逐步开始应验。
当然,未来仍然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即便是科幻电影也不全都指向同一种悲观的结果。在另一部好莱坞大片《超体》中,主人公露西因为被意外注射了某种特殊药物而将大脑的利用程度提升到了百分百,拥有了心灵感应、瞬间吸收知识等特殊能力。
尽管我们无法真正研制出《超体》中的药物,但电影却给了我们一个启示。人类与其将AI训练的像人类大脑一样,何不通过特定的训练方式进一步激发大脑的创造力?而不是像今天一样逐步放弃大脑的思考能力。